地名是城市歷史的活化石，承載著地域文化、民俗風情與時代變遷。北京擁有3000多年的建城史、870多年的建都史，孕育了眾多的特色地名。這些地名或樸實直白，或雅致詩意，以獨特的方式講述著歷史的故事， 既記錄著皇城的威嚴與市井的煙火，也見證了民族的融合與社會的發展，延續著城市的文化脈絡。

　　“各莊” 的身份密碼

　　龐各莊、岳各莊、陳各莊、史各莊、崔各莊……在北京，以“各莊”命名的村莊和地名眾多，其中有何含義？

　　中國地名學會會長王勝三談到，北京的“莊”中，有一類是以平民聚居為主的“各莊”。有考證顯示，“各”字是“家”的古音演變。從大約公元4世紀到現代，“家”字的讀音經歷了ga-gia-jia的演變。在“X家莊”這類村名中，許多地方“家”字保留了古音的讀法，聲母是g而不是j，再加上口語中的輕讀，與現代標準語(普通話)的“家”差別很大，而與“各”音很接近。久而久之，“家莊”便逐漸轉化為 “各莊”。

　　北京的“各莊”，比如龐各莊等，歷史可追溯到明代甚至更早一些，最初是以某一姓氏為主的村落，“鐵打的‘各莊’，流水的姓氏”，成為北京村落命名的一種現象。

　　而南苑一帶的壽寶莊、玉善莊等與“各莊”不同，這些“莊”與元明清時期皇家苑囿周邊的產業息息相關。海淀黃莊的變遷更具代表性，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代，原是官田又稱“皇莊”，后改為 “黃莊”，如今這里已高樓林立，成為“中國硅谷”中關村的核心地帶，見證了歷史的變遷。

　　“堡”“堡”不相同

　　北京地處北方咽喉要地，歷史上長期是軍事重鎮，許多地名至今仍保留著鮮明的“軍事基因”。其中，“營”“屯”“堡”這些地名最為典型，它們散落在京華大地，勾勒出古代北方邊疆的防御圖景。

　　“營” 字地名的起源多與駐軍或移民聚居相關。海淀區的“火器營”便是典型代表，這里曾是清代專門生產子母炮、操練火槍手的 “火箭軍” 駐地。此外，明代時期，山東、山西移民大量遷入北京，他們帶著家鄉的習俗與思念，將聚居地命名為“長子營”“山西營”“霍州營”等，既保留了籍貫記憶，又形成了獨特的移民文化聚落。這些“營”不僅是軍事單位的遺存，更是民族融合的見證。

　　“屯”字最初指屯兵、屯糧之地。昌平區的“奤夿屯(Hǎ bā Tún)”源于元朝，忽必烈在通往西北的交通要道上，在此屯兵、屯糧。不過，北京的“三里屯”“六里屯”則屬于另一類“屯”。它們是城外居民地，因距離城門的里程得名，比如三里屯距東直門三里，六里屯距朝陽門、東直門均為六里，這種 “數字+里+通名”的命名方式簡單直接，成為北京地名的一大特色。

　　“堡”在北京多讀“堡(pù)”，兼具軍事與交通屬性。北京的“堡(pù)”多為古代驛站，是官員往來、軍情傳遞的重要節點，如十里堡、馬家堡等。這與河北等地的“堡(bǎo)”不同，后者更多體現軍事防御功能，多為有圍墻的防御聚落。這樣的差異源于北京作為都城的特殊地位，驛站需求更為突出，而周邊地區則側重軍事守衛。

　　數字與“里”程表

　　老北京城素有“里九外七皇城四”的說法，如今雖然城門不在了，但與之對應的歷史地名并沒有消失，目前德勝門、安定門、西直門、阜成門等地名遺產歷經上百年仍保存至今，折射出北京獨有的城市格局。

　　從元朝開始，北京城就有“哪吒城”的說法：南面三座城門文明門、麗正門、順承門是為三頭；東面三座城門光熙門、崇仁門、齊化門，加上西面三座城門平則門、和義門、肅清門，是為六臂；北面兩座城門建德門、安貞門是為兩足。這些地名作為空間表征和北京的街道結合在一起，成為城市歷史文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

　　北京很多帶“里”的地名，不少是以該地距離城門的里程而確定的。比如，北京城一東一西，有兩個八里莊。東邊的八里莊因距離朝陽門八里而得名，西邊的八里莊則是距離阜成門八里而得名。

　　豐臺的七里莊，由于距離金中都城西南門“麗澤門”七里而得名的。而與之相距不遠的六里橋，則是因距離明清北京外城的廣安門六里而得名。

　　在王勝三看來，北京的地名，是一部刻在大地上的史書，是一座城市的集體記憶。它們或莊嚴、或樸實、或雅致、或怪異，共同構成了北京獨特的文化標識。

　　“北京地名的演變從未停止，每一次變化都反映著時代的變遷。”他稱，為了更好地理解和珍視地名文化，中國地名學會將通過系統整理與出版相關書籍，將散落的、專業的知識轉化為通俗易懂的讀物。同時，努力推動地名文化進課堂，開發適合中小學生的課外讀物，以漫畫、動畫等形式呈現，從小培養孩子們對家鄉的文化認同。此外，可創新傳播場景，比如在高鐵、飛機等交通工具上投放沿線地名故事，讓旅途成為一趟生動的文化之旅。

　　“地名遠非簡單的地址標簽，它是人們‘找尋回家路’時的空間坐標，更是情感歸屬。”王勝三說，在快速城市化的今天，守護好這些地名，就是守護我們共同的文化記憶。

　　記者 杜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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