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短劇編導演們的酸甜苦辣
634.3億市場中,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微短劇編導演們的酸甜苦辣
634.3億元!這是日前發布的《中國微短劇行業發展白皮書》所預測的2025年微短劇市場規模。而在2024年,中國微短劇市場規模已達504.4億元,首次超越國內電影票房總額。
這一行每一天都人來人往,有創造神話的創業者,也有普通的打工人。他們或許是付費上班的演員,或許是日常焦慮的編劇,或許是操勞過度的導演。微短劇一閃而過的鏡頭背后,是他們的笑與淚,夢想與現實。
演員
臺詞只會蹦“12345”混不下去
國超的微信昵稱是“A國超”。
“A打頭,能顯示在通訊錄最前面。”這個中年微短劇演員快人快語,形容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也跟銷售一樣,在向制片人、導演們推薦自己。
國超不是科班出身,被圈內人稱作“泥腿子”。兩年前,旅游途經橫店遇到老朋友,被拉進微短劇劇組。“我十幾歲的時候當過群演,但那是純玩票。”曾有過夢想,但迫于生活壓力放棄追夢,不惑之年又重新踏上尋夢之旅。跟國超相似的“泥腿子”,在微短劇圈還有不少。為了追夢,甚至有演員愿意“付費上班”。“我了解這部分人是群演,他們會跟公司簽合同,先交押金。也可以不交,但從拍戲薪酬里扣。”
拍攝微短劇,節奏超快,A4紙大小的劇本,一天要拍十幾頁。“傳統的‘大戲’會慢慢磨,一天才拍一頁紙。”最忙的時候,一天拍十七八個小時。“熬夜是常有的事,我原來的工作需要熬夜,但進入這一行,我發現大伙都挺能熬的。”
最近一段時間,科班出身的演員也越來越多。曾經,影視學院的老師,嚴禁學生參加微短劇拍攝,有些學生為了攢經驗,只能偷偷拍。隨著各大視頻平臺介入,公眾對微短劇的偏見也慢慢扭轉。“我覺得微短劇門檻低,相對公平,給了所有熱愛表演的人一個機會。”
無論是什么出身,在微短劇圈都得從零開始,重新適應節奏。臺詞是必備的技能,國超的臺詞關,是通過一個男頻(主要面向男性觀眾)本子突破的。那是一個“戰神”題材,“就是叭叭叭不說人話,再被人打臉,臺詞量很大。”過了臺詞關,國超開始學著老藝術家,注意語氣、斷句、邏輯重音,不浪費每一個字。
“只會蹦‘12345……’的演員,混不下去。”微短劇靠高速推進的劇情吸引人,在臺詞方面不允許演員偷懶,即便是“大牌”。這種演員本身在抖音或者紅果平臺上有一定的粉絲量,會自帶流量,能跟劇組談更高的薪水,更好的片場條件,比如帶空調的化妝間等,但在臺詞要求上,不能例外。
“我現在算是成熟演員,日薪差不多是1000塊錢(10小時),‘反一’(一號反派)的話可以到1500元(10小時),超時每1小時再加10%。”群演收入最低,日薪100元到150元。出過爆款的頭部男女主演收入最高,日薪可以談到1.5萬到3萬元。
編劇
劇情要求拉扯但我并不相信
爆不爆,是微短劇行業衡量成功的唯一標準。可每一百部微短劇才能有一部爆款,不爆怎么辦?“很折磨人,每天都活在焦慮當中。”因為受不了日復一日的焦慮,編劇藍克(化名)最近徹底離開了微短劇圈。
“微短劇劇本的底層邏輯,跟你寫一個長篇小說或者電視劇劇本是很不一樣的。”拋開現實邏輯,追求情緒最大化拉扯,讓人“上癮”,這些要求更像廣告或者游戲的寫作內核。
“我雖然也這么寫,但從內心不是很相信,所以做不到很成功,我也一直沒有全身心投入到微短劇。”在微短劇圈子里,有一部分編劇和藍克一樣,從傳統影視劇轉行或者兼職。
還有一部分是網文寫手轉型,反而更相信也更適應微短劇的編劇邏輯。有些編劇,自己有過代駕、保安、外賣員的從業經歷,而劇本里也有這些角色。“他們內心有強大的欲望,想要出人頭地,真的渴望某一天,突然變得很有錢,這種感覺會投射到寫作中,會讓他們在寫作時情緒更加飽滿,更有激情。”擁有足夠的激情,才能在一個月時間內極限操作,完成一部播出時長100分鐘、文字量五六萬字的劇本。
藍克當初涉足微短劇,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個圈子不像傳統影視圈那么“名利場”。“傳統影視圈,片方都喜歡找大編劇,手上活越多的大編劇,越有人找。”即便知道大編劇很可能是找手下的寫手執筆,但片方就是想用大編劇的名頭。在創作過程中,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策劃人員”參與進來,修改劇本,甚至換五六撥人執筆,戰線拖得很長。
“而在微短劇圈,可能有點反常識,已經率先實現了‘編劇中心制’。”藍克說,微短劇暫時還沒有超級明星,不會有人隨意改劇本,“這個行業是后驗證模式。”劇本確定、主創落實就趕緊拍,拍完就播,然后看熱度,看付費充值數據。三個月后,成績好就是牛,成績不好就勸退,快速又現實。
普通的微短劇編劇,寫一個劇本花兩個月時間,收入兩三萬。出過爆款的頭部編劇,一個劇本收入上百萬。頭部編劇還有選擇權,可以跟更有保障的片方合作,但即便如此,頭部編劇也焦慮。“這個行業節奏太快,競爭激烈,人員流動性大,寫一兩部沒水花,可能就被淘汰。”
導演
干這一行總有透支自己的感覺
在編劇中心制之下,導演會不會像工具人?微短劇導演振邦(化名)沉思片刻說:“確實會有這種感覺。” 有些劇本拿到手,感覺節奏感很好,就是個別銜接的地方有點不太舒服,導演想調整,但編劇不同意。“本來1+1>2的片子,只能做到1+1=2。”
振邦也是轉型入行,從紀錄片攝像到微短劇攝像再到微短劇導演。他很坦誠地說,轉型是因為生活所迫,微短劇行業給了他不錯的收入。一個新人導演,日薪約1000元,基數最大的中層導演,日薪就能達到1萬元左右,但這一路走來,并不容易。
微短劇導演有些在其他細分領域非常成功,比如拍過知名廣告,但在這個圈子,原先的成就全部清零。極短的篇幅、極快的節奏、極限的條件,完成的作品要立刻接受市場檢驗,再熱的血也會被冰冷的數據澆透。
“這大概是所有微短劇導演的痛點。”導演的主導性不像傳統影視圈那么強,在這個圈子,想拍一部“導演作品”幾乎不可能。“沒有幾部片子能看到導演的藝術縮影。”
經過努力,振邦依靠不錯的市場反饋數據,拿到一些主導權,能做部分劇本的修改,決定服化道的配置、決定選角等。他還能基本保證,每個月拍兩部戲,一部古裝戲、一部時裝戲。
“干這一行,總有透支自己的感覺,所以我要調節整個劇組的節奏。”振邦主動提起了前不久猝然離世的微短劇導演高俊,“我今年也37歲了,用身體健康換現有收入,再往下走,只能強迫自己盡量多休息。作為導演,學會把控時間。”
拍古裝戲,化妝、卸妝占用大量時間,如果拍20個小時,意味著演員基本沒有休息的時間。第二天,演員忘詞,表情木訥,現場狀況頻發,反而更影響進度。“導演就像項目經理,要對現場所有人負責,不出事還好,一出就是大事。”所以振邦嚴格控制時間,一部古裝戲前期籌備和拍攝一共12到15天左右,拍攝過程中,有一半的天數,每天拍攝不超過14個小時。時裝戲相對輕松,振邦用來調整身心節律。
在2025年臨近尾聲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能夠忽視微短劇,它正從低俗、套路、不入流慢慢往正規化、精品化發展。“就像最近主流媒體關注的一些微短劇,已經不是原來那種快切的節奏,而是更講究敘事,更像真正的精品影視劇。”
振邦能感覺到整個微短劇行業在慢下來、在沉淀。“我覺得這是對的,也是行業能走下去的必然趨勢。”
本報記者 孫毅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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