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讀著名作家、評論家、翻譯家楊絳女士的新著《回憶兩篇》，其中有一篇是寫她的丈夫錢鐘書先生的，從中頗獲教益。

　　錢鐘書先生是當今舉世公認的大學問家。有人曾給他的《管維篇》作過統計，說這部稀世巨著中所征引的西方學者和作家有近千人左右，被征引的著作達一千七八百種，由此可見他學識的博大了。

　　40年代，筆者居京就學時，錢先生任教于清華大學，他的驚人的記憶力，在學生中廣為流傳。有一次中文系的一位同學從圖書館回寢室大喊大嚷：“不得了！不得了！”大家驚問怎么回事，原來這位同學是研究唐詩的，他為了考證一個典故，在圖書館中遍尋未獲，正巧碰到了錢鐘書先生，便上前請教。錢先生笑著對他說，你到那一個架子的那一層，那一本書中便可查出這個典故。這位同學按圖索驥，果然找到了這個冷僻的典故，因此他大為驚訝。

　　那時，錢先生只有40多歲，已經是名聞遐邇的大學者。《圍城》、《談藝錄》等著述，早令世人佩服。錢先生的筆鋒犀利，不少人都有些怕他。雖然他待人寬厚，常開玩笑，但他學識之淵博，卻使學生產生敬畏之感。還記得有位同學在學期末交了一份讀書報告，草草交賬。錢先生看后，不加一句評語，卻把他所引的話的出處一一注出。當時大家表面都笑話這位同學，但從心里不得不佩服錢先生的學識和記憶。

　　錢鐘書治學十分刻苦，當時清華所藏西文圖書，幾乎每一本的書卡上都有他的名字。那時流行的一本詞典是《簡明牛津詞典》，別人的用了幾年仍很新，而錢先生的已相當舊了，并且每一頁的空白處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注解，可見他花的功夫之深。

　　有人問錢先生藏書有多少，他幽默地回答：“多乎哉？不多也。”可見他并沒有藏書癖，但又常見他隔幾天就去圖書館抱一大堆書回來。這從另一個意義上講，他又最有藏書癖，只不過他的書都藏在腦子里了。學生們每次論文答辯前，都有一個想法：其他老師提問，或許能應付，若此老一發問，便會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