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日記　

　　隱身

　　11月8日11時，廣州，體育東路，南方證券大廈，不少白領模樣的人行色匆匆。這是天河中心商務區，花旗銀行、渣打銀行、中信證券就在附近落戶。

　　在大廈10樓、20樓和22樓，寶灝公司都有辦公室。可是，大廈一樓指示牌上，并沒有寶灝公司字樣；相應的樓層，其標識都被一一摳掉。寶灝公司在這棟大廈是“隱身”的。

　　當我說到老爸是做生意的、廣州也有一些親戚做生意時，面試人馬上說：“走吧，到屋里聊。”

　　片子

　　面試人聲明行內忌諱：“千萬不要問別人用什么操作平臺，也不要問別人的交易手續費是多少。”后來才知道，操作平臺是問題的關鍵。

　　臨走時，面試人給我一張名片，隨即又說給錯了，又找出一張。第一張是公司改名前的名片，第二章辦公室電話、郵箱都變了，公司網站地址也變了。

　　知情人舉報，短短一年內，該公司三易其名。

　　胚子

　　新學員里什么人都有。16個人里，有兩個剛剛高中畢業、有做護膚品銷售的、有做保健品銷售的、有做房地產銷售的、有移動客服的、還有士多店的伙計。最有意思的是，有4個人之前都是做股票和私募基金(非法)的，說股票行情不好了，就過來做外匯。

　　課堂休息期間，我的“頭兒”何經理突然從后面進來，抄起我的筆記本檢查，把我嚇了一跳！還好這本子沒記什么采訪的東西。

　　可以“戀愛”，不能“結婚”

　　何經理給我上了一課。首先要找到目標客戶。最好是做股票、基金的，并且正在虧錢。怎除了電話，還可以到證券交易所、銀行等地方蹲點，還可與這些地方的工作人員合作，讓他們幫忙拉客戶，到時傭金分成。

　　“要通過自己的朋友圈子擴散，給別人一點甜頭。熟人之間容易信任，這樣的‘中獎率’才比較高。”

　　何演示了一下話術：“你有玩股票嗎？現在行情不太好吧？其實呢，股票都是莊家操縱，小戶只有虧的份。基金還能賺了一點。你有買基金嗎？我們這邊有技術分析力量很強的，你可以重點關注一下XX基金。過幾天，如果XX基金真漲了，再打電話過去：喂，怎么樣，上次向你推薦的基金買了嗎？沒買啊，可惜了，早就跟你說過會漲的嘛！不過沒關系，還有機會賺的。其實，我們公司主要是做外匯的，這方面的分析比基金更專業，有空我們聊聊……”(這讓我想起王家衛的《東邪西毒》里面，張國榮扮演的“殺人中介”的推銷語。)

　　在把握與客戶相處的尺度方面，一位女業務經理的比喻很經典：“可以跟客戶談戀愛，但不能跟客戶結婚。”

　　放心

　　“怎么讓客戶相信投錢是安全的？”何經理教了我不少：“錢是直接打到英國交易商的平臺上的。交易商花上千萬英鎊的注冊資金才能拿到牌照營業，并且受香港證監所的監管。放心。”

　　另外，“我們寶灝公司規模大，信譽好，技術力量比較強，每天都有技術師提供行情分析和預估。”

　　阿意

　　同事阿意，26歲，襯衣雪白，皮鞋锃亮，頭發整齊地向后梳，聊起自己的工作經歷來都是這經理那經理的，頗像個“成功人士”。

　　阿意轉行外匯，是“瞄準外匯這攤水還很渾”，有可以“撈油水”的空間。

　　中午阿意喊我們一起去吃飯，當他東拐彎西穿巷地領著我們到一個5元快餐店時，我才知道這家伙原來也是個窮光蛋。

　　阿意教育我們：“干我們這行，即使今天還不知道明天吃飯的錢從哪兒來，你也笑臉對人。只要你堅持下去，才有成功的可能。”

　　為了省交通費，下班后有時他會步行1小時回到楊箕村的住處。

　　阿意說，美國電影《當幸福來敲門》中威爾史密斯扮演的投資經紀是他的榜樣。他清楚地記得：威爾史密斯在電影里流過兩次眼淚，一次是他落魄得必須帶著兒子在公廁里睡覺，一次是他成功的時候。

　　這部電影一直存在他的電腦里。每當受挫或心情沮喪時，他就翻出來看看，激勵一下自己。

　　釣魚

　　我跟何經理說，晚上請假，有個飯局，舅舅要介紹一些朋友給我，看看有沒有機會發展一、兩個客戶。

　　何馬把我拉到培訓室商量。

　　“先不要急著談業務。先摸清這些人的底細，工作情況、背景、興趣愛好、投資經歷。要把自己給sell(賣)出去。讓他們信任你，知道他們身邊有一個很好的投資經紀人。留電話，先不要遞名片，不要說是做外匯的，先聊些股票，跟他們說有什么問題可以幫忙找專業的人咨詢。慢慢來，摸清他的脾氣后對癥下藥。”

　　何還提醒我注意細節：晚上不要穿得這么正式，但也不要戴運動腕表，顯得孩子氣。

　　“女追男”，魚上鉤了

　　何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催我。

　　回到公司，我說，有個胡叔叔很感興趣。何很滿意。

　　但我說“今天打個電話約他到公司來聊聊”時，何卻說不用急，因為“這樣會顯得你們昨天的結識很刻意”。

　　“今天最好也不要跟他打電話。這就像談戀愛，你認識了一個女孩，大家都有意思，當天回去你不要打電話，先冷一冷，吊一吊對方的胃口。要變‘男追女’為‘女追男’！

　　“你要給客戶灌輸一個意識，不是我們求他投資，而是他想投資來找我們。”

　　下午，按照約定，報社記者撥了一下我的手機。掛掉后，我假裝回手機自問自答：“胡叔叔好……你明天要過來坐坐啊？好啊……10點，10點我在公司，不過我得約一下我們的經理……這樣吧，我問下我們經理，等下給答復吧……”

　　掛掉手機，我跟何說：“胡叔叔明天上午正好在附近辦事，想上來坐坐”。

　　“你跟他說我明天應該在吧。否則一約就約到了，太沒面子。”何笑笑說。

　　由于打假電話，我有點小緊張。何還以為我是第一次約到客戶太激動了呢。

　　汗！　　　　　　

　　-騙術大起底　　

　　公司子虛烏有，卻在豪華大樓內租下辦公室，以高收入為誘惑招聘業務員海量拉單。

　　“月入一兩萬是小意思。”“小學畢業就可以干。”　　

　　聲稱外匯投資是一種新型的投資方式，境內并無外匯交易平臺，他們是中介公司。可以代為操盤，幾乎沒風險地賺錢。

　　“從券商和電信商買號碼，2萬個號碼500塊。”　　

　　安排在辦公大樓見面，以“氣派公司”的硬件、“熱情服務”的軟件，打消投資者疑慮。

　　“你的擔心真是多余！寶灝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為了你這10萬塊錢行騙？”

　　編造虛假國外交易平臺、投資合同，騙取投資者把錢存入國內私人賬戶。以中介為推托，極少留下書面蛛絲馬跡。

　　“國內賬戶雖是以個人名義開的，但還是寶灝公司的，可以接受人民幣。可以按優惠匯率為客戶兌換美金。”　　

　　騙錢得手后，通過“對沖”、“對賭”等手段，或推責操盤失誤，吃掉客戶本金，同時通過業務代表安撫客戶情緒。

　　接著以扳本為由，要求投資者繼續投錢，以擴大騙果。

　　“客戶可以通過軟件看到行情升跌，進行買賣，但都是虛擬的。”　　

　　出事后AE一走了之，公司通過合同漏洞規避責任，就算公司跑路也非常“方便”。

　　投資者遭受損失后往往也無從理論，因為很多本就是‘皮包’公司。” （記者 胡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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