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文化老人文懷沙最近遭到炮轟，傳記作家李輝向他發出三發重磅炮彈：一是懷疑他把年齡夸大了十歲；二是揭露其前半生的劣跡，主要是說他曾因猥褻、玩弄女性而被勞教；三是質疑他的學術成就。

　　文懷沙一直是被人們尊崇為“國學大師”的，給人的印象是德高望重，冷不丁弄出這些個“劣跡”還真有點讓我們感到意外。當然，如果仔細翻檢尋覓，就不難發現，古今中外的大師、準大師們，其實都非完人，都有不足之處，甚至有劣跡、污點。

　　沈括，中國古代百科全書式的科學大師，也有過不光彩的紀錄。他處心積慮地把蘇軾的新作抄錄了一通，然后把認為是誹謗的詩句一一加以詳細的注釋，點明這些詩句如何居心叵測，反對改革，諷刺皇上等等，然后交給了宋神宗。雖然沈括不是蘇軾入獄的主謀，主謀是李定、舒但、何正臣、李宜四人，但他是始作俑者，“烏臺詩案”正是以沈括上呈的那些“發現”為基礎的，《宋史》記：“其后李定舒但論軾詩置獄，實本于括。”

　　南宋著名理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朱熹，一方面大力鼓吹“存天理，滅人欲”，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一方面卻勾引兩個尼姑當自己小老婆，實在有損形象。當然，中國古代是一夫多妻制，朱熹娶幾個小老婆也無可厚非，但關鍵是他娶了兩個尼姑做小老婆就有違背他自己所倡導和尊崇的思想體系，說一套做一套，非正人君子所為。

　　胡適，堪稱國學大師，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可他早年在上海時，也不像個正人君子，整天跟一幫朋友一起吃喝嫖賭。“何德梅常邀這班人打麻將，我不久也學會了。我們打牌不賭錢，誰贏誰請吃雅敘園。我們這一班人都能喝酒，每人面前擺一大壺，自斟自飲。從打牌到喝酒，從喝酒又到叫局，從叫局到吃花酒，不到兩個月，我都學會了。”(《胡適文集》)

　　陳獨秀，文學家加革命家思想家，可他也有個毛病，喜歡嫖娼。后來終于鬧出事了，北京有報紙刊登了陳獨秀“因爭風抓傷某妓女下部”的消息，一時鬧得沸沸揚揚，影響極壞。北大校長蔡元培雖愛才心切，但也實在無法替他遮掩，為平息輿論壓力，決定解除陳獨秀的文科學長職務，繼任教授、由校方給假一年。實際上就是一年不讓他上班。

　　國學大師黃侃，個性輕狂，報刊曾有“黃侃文章走天下，好色之甚，非吾母，非吾女，可妻也”之說。他一生結婚九次，有犯重婚罪的，有始亂終棄的，有第三者插足的，其中一個被他騙婚的女學生黃紹蘭，下場最慘，被黃侃拋棄后，成了瘋子，最后自縊身亡。他的師母、章太炎的夫人湯國梨在《太炎先生軼事簡述》一文中公開表明她看不慣黃侃極不檢點的私生活，罵他“有文無行，為人所不恥”，是“無恥之尤的衣冠禽獸”。

　　樂壇指揮大師卡拉揚，有精湛的指揮技巧，在交響樂和歌劇等音樂領域，都取得了輝煌成就。但卡拉揚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兩次登記加入納粹黨，并為希特勒演奏過，這給他的歷史留下一個不小污點。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他錯誤的選擇了納粹政黨，給自己的政治名聲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這既是他個人的不幸，也是音樂史上的一點遺憾。

　　還有一些大師都有過這樣那樣的毛病、劣跡、污點。雖然，我們希望大師們成就與品德同樣完美，但也并不苛求他們至善至美，不會將其當成一尊道德之神供著。畢竟，他們得以成為大師，是靠學術成就，而不是靠道德榜樣。

　　當然，如果能“德藝雙馨”，那是再好也不過的，可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同樣，回到文懷沙這個話題，依我管見，對他早年的所謂劣跡就不必再大做文章了，好好考證甄別一下他的學術成就，倒還是有些意義的。

　　(摘自香港《大公報》 作者：陳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