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寒假剛結束時，兩輛大巴車拉走了羅平魯布格民族中學43名初三還沒畢業的學生，他們將結束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的路程，轉而進入另一條路———被統一送往羅平縣職業技術學校。雖然縣里每年都會把一部分差生送去職校，但放棄大學夢，還是讓李玲覺得不甘心。為什么初中沒畢業就分流呢？不是說九年制義務教育嗎？李玲的父親十分疑惑：“如果女兒拿到了初中畢業證，就能在多個職業學校中進行選擇。而拿不到就只能進縣城唯一的一所職業學校。”

　　家長疑惑：為啥畢業前分流？

　　6月2日晚9點見到李玲時，她正在羅平職業技術學校護理二班上晚自習。和3個月前剛進入這個學校時相比，李玲已經有點“認命”了，“學習不好嘛，只好不讀高中來這里讀了。”盡管如此，靦腆的小姑娘在說起大學時，仍透露出一絲憧憬。

　　李玲原來在羅平縣魯布格民族中學初三88班組上課，全班60多個學生，李玲的成績排在30 名以后。但是她并沒有放棄：“誰不想讀大學啊？我當然想上大學的啊。”可初三上學期考試成績下來后，李玲的大學夢破碎了一半。自2006年起，羅平縣每年都會通過春季招生分流，把一些初三學生送到職校。考試前，老師也在班里做過動員，“老師說考試總分在500分以下的就可以選擇去職業學校了，學一技之長總比繼續在這里耗時間強。”

　　初三上學期考試分數下來，李玲只考了300多分，被列入了春季分流之列。

　　李玲的父親周海在家長會上聽過老師的宣傳后，覺得納悶：“不是說九年制義務教育嗎？怎么我們的孩子連初中都沒有畢業就被動員去讀職業學校了？”周海認為，如果女兒拿到了初中畢業證，就能在多個職業學校中進行選擇。而現實情況是，通過春季招生分流去讀職業學校的學生，他們的選擇只有縣城唯一的一所職業學校。

　　周海左思右想后，還是在學校要求家長簽字的分流表上簽了字。但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女兒，在猶豫不決間，周海又找到學校，要求女兒繼續考高中，“拿到畢業證再選擇比現在好。”

　　然而，在其他選擇分流的學生即將出發的前兩天，女兒打了退堂鼓。“我覺得天天都是在煎熬，很難受，很不自在。” 李玲對父親說，“差生都去讀職業學校了，我留在班上變成了最差的一個，我受不了，也不想讀了。”就這樣，李玲來到了羅平縣職業技術中學上了護理專業。她對自己最后的選擇并不后悔，但她說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是個差生，又在分流之列，自尊心太受打擊，不如作如此選擇。

　　據了解，今年，魯布格民族中學初三年級學生共140多人，春季分流走了43名學生，剩下了104名學生參加普高考試。而在整個羅平縣，今年共有1060名初三學生被分流到了職業學校。

　　教育部門：是讓他們學一技之長

　　迷茫的李玲并不知道，那些實施分流計劃的官員和老師，處境同樣尷尬。

　　在職業技術人才嚴重匱乏的當下，推進職業教育是國家的一項重要方針，同時也能緩解就業壓力。今年，教育部下達給云南省的2009年中等職業學校招生任務為22.5 萬人，比去年增加了2.3 萬人。曲靖市的指標是，到2012 年，全市中等職業教育規模達到12.5 萬人至13.5 萬人，至2015 年達到4 萬人，這些硬性的數據指標層層下達，具體到羅平縣，指標是至2015 年要達到在校生規模5000 人。

　　“我們縣今年的任務是縣內職校2000 人，縣外職校 1500 人，完不成要被扣分的。” 羅平縣教育局劉副局長稱。在盲目崇尚大學教育的觀念還未轉變前，這樣的任務還是有很大的壓力。“一個家庭為了培養一個大學生傾家蕩產的情況很多，最后大學畢業了還是找不到工作，是實現望子成龍的夢想好還是找一個穩定的工作為家里分擔負擔好呢？分流是全省乃至全國初中教育改革的一個試驗方向，目的也是讓一些家庭困難和升學較困難的學生進入職業學校學到一技之長后，能更快地適應社會，解決家庭困難。”

　　也是本著這樣一個政策，羅平縣從2006 年開始就在全縣各校實行了春、秋季招生計劃。很多學校在初三最后一學期，都會給那些成績差的學生和家長做工作，希望他們在普考之外另謀出路。至于為什么要在初中還沒畢業時進行分流，劉副局長稱，這是上面的規定。

　　操作了兩年多的春季招生工作，魯布格民族中學的老師們都一致認為“利大于弊”。民族中學的張校長說，對于那些堅定相信“考上大學就能跳出農門”的農村家庭來說，勸說他們讓孩子初中沒畢業就去讀職校的確是個難題，家長不理解，認為去讀職校學不到東西，最后還是要回家務農，錢花了但沒找到工作，還不如回家下地干活。“我們苦口婆心地做工作，家長卻誤會學校是強迫學生去讀職校，我們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啊。”

　　縣教育局劉副局長也承認：“一些老師在學生分流中，宣傳上存在一些話語上的不當，導致學生家長在認識上的誤解是存在的。”

　　“差生”去向

　　擔心學不到東西部分學生已退學

　　“抓好職業教育無疑是‘好經’，學生能學到一技之長，但學校招生難，老師有任務，家長觀念也有待更新，有時候難免會念成‘歪經’，這是一個矛盾，所以出現了幾難境地。”業內人士認為，雖然幾方都尷尬，但如果學生對自己的專業發展方向明確，先讀職業學校，在日后的就業和讀書選擇時會更清晰，更占先機。

　　三個月下來，進職校后的李玲也慢慢適應了，對職校學習也還算滿意。和她一起來的5名女同學心態也逐漸有了改變。

　　但說起今后的去向，她們都非常迷茫。據她們說，一起來的43個同學，已經走了一個了，“讀書讀到一半就走的同學很多，聽他們說學不到什么東西，我們不知道能不能堅持讀完。”除了這樣的迷茫，她們也對將來能不能通過這三年的學習找到一個工作充滿了疑問，“現在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因為才剛開始。”

　　周海在搖擺不定的心境中期望女兒能學到一技之長，以后能自食其力，“我供女兒上職業學校，如果她學到東西以后能找到工作固然好，但是畢業以后，找不到工作又回家種地那還不如不要去了。”他每個星期都會從40 多公里遠的羅斯村去羅平縣城看望女兒。“她在學校怎么樣？是混日子還是學習，我們都不清楚。反正就是擔心。”(應受訪者要求，周海、李玲為化名)(生活新報 鄧建華)